中国青年报社编委张国发言。
之后他读到了原点刊发的那篇争议人物的报道,柴会群也由此提出自己的观察和问题:当新闻事件发生之后,如果从一开始因为虚假信息传播以及人为误导,形成导致舆论场跑偏,甚至形成一个舆论洪流,记者应该怎么办?“是顺流而下,还是逆流而上,还是不闻不问听之任之?不同媒体可能会作出不同的选择。原点之前的报道,给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。”
“对于原点记者来说,出发是一件近乎本能的事。”原点记者李楚悦在今年年初定日地震的新闻现场坚守了10天,她细数到,2023年7月京津冀地区暴雨、同年7月某地体育馆坍塌事故,2024年7月温州医生李晟被刺身故事件......这些重大突发事件中,原点记者都在第一时间到达现场,深入一线通过各种方式手段采访调查,力求还原清晰、复杂的真实。
原点作品研讨会现场。本文图片均为赖鑫琳摄影
解放日报社党委书记、社长陈颂清出席研讨会。
在研讨会现场,《一个外卖骑手摔倒在冬夜街头》一文的主人公向建军坦言,文章发出后,他害怕被平台找麻烦,但“他们反而更重视我这个骑手,问我有什么需要,那几天还有热心人士留言希望给我捐款。”他觉得,“是这篇报道让大家看到骑手面临的这些保障问题”。
解放日报社文化频道总监林环曾任原点栏目首任主编,她感慨原点栏目起步期要闯出一条道路的艰难,在选题中找到能操作的角度,然后是“天南海北地去现场,蹲守突破,紧盯一件事,挫败尝试,倾听但保持怀疑,尽一切努力离真实更近一点。”
“一方面,原点希望穿越河流抵达真正的受众;另一方面,我们一直在试图理解为流量而着迷的世界,试图帮助读者理解热点新闻现象背后到底是什么。”原点栏目主编王潇介绍说。
上海理工大学管理学院教授赵欣发言。
解放日报理论频道总监郭泉真则层层剖析特稿本质:“文字的内核是内容,内容的内核是立意,立意的内核是角度,而角度的内核是问题。”郭泉真作为原机动部主任,强调原点记者具备“发现问题”这一最重要的能力,这在人工智能时代是一种核心竞争力。
谈及流量,原点栏目首任主编林环特意找到了栏目建立之初的点击数据,“2016年到2017年,原点栏目的点击量在70多个栏目中排名第5,最高点击量是90万次。”她强调,“流量”并非原点的最终追求,也不是存在价值的证明,但它在今天的确是深度报道提升社会影响力不可避免的“突围之路”。
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张力奋观察中,现场的价值和意义,正是靠一篇篇报道来形成。在真现场和假现场难以辨清的当下,他建议可以改变叙述方式,例如在文本中放置“我”的存在,准确地告诉读者“我们在现场”。
解放日报社文化频道总监林环发言。
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洪兵对《寻找于东来》的报道印象颇深,即便记者在现场无法接触到核心信源,但仍通过详尽的外围采访,以第一人称视角,着力展现这一人物的多面性。“在这一篇里,我注意到记者每次出现一些有判断性的叙述时,后面一定会有另外一个角度去加以平衡,我觉得这是特别好的技术手段。因为这一面可能我们还没有看得太清,而且还要准备以后可能有另外的一面会呈现出来,从主流媒体的角度来说,这样的谨慎非常有道理。”此外,洪兵提到新闻报道中匿名信源常态化的行业问题,引发在场嘉宾共鸣。
与会嘉宾合影。
“我们要做难而正确的事情。”黄芳说,今天的新闻媒体有太多“焦虑”——“流量焦虑”“成本焦虑”“信息焦虑”......而原点的深度报道从个体故事出发,指向宏观的政策性、结构性问题。在趋向“复杂问题简单化”的新媒体时代,坚持“把简单的问题回归复杂性”的努力更为珍贵。
林环回忆名人堂注册,2016年甘肃白银连环案被捕的新闻现场,原点记者杨书源就翻过一堵围墙去采访,这对一位女记者而言殊为不易,“原点记者应当具有不折不挠一定到现场的态度。”
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洪兵发言。
解放日报党委副书记丁利民感谢各位专家同行为原点“把脉会诊”,他表示,将会和原点团队好好地消化吸收各方的真知灼见,进一步提升原点栏目深度报道的质量和水平。
解放日报理论频道总监郭泉真发言。
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张力奋发言。
《新闻记者》主编刘鹏发言。
穿过流量的河,抵达受众
新京报社深度报道栏目“剥洋葱”主编王瑞锋有着十几年一线记者的经验,“作为一名记者,没有什么比在现场更充满魅力。”他点评稿件时说,“如果不是抵达现场,只是凭借电话连线,恐怕很难找到里面独家主线人物,很难还原真实可信的细节,无法通过耐人寻味的细节,传递这种力量。”
特稿《一个外卖骑手摔倒在冬夜街头》主人公向建军发言。
中国青年报社编委张国赞赏原点“小切口、多元化”的选题策略,并强调“普遍性+反差感”是破解流量焦虑的关键,例如他在外卖骑手稿子中捕捉到一个细节:向建军手机通讯录里联络人只有个位数,他从编辑的角度认为,这种反常本身就值得关注和书写,“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通讯录是个位数的人,他要怎么生活?”
如何安全地游在汹涌的河水中,兼顾流量思维,同时翻出浪花,做出有深度有创新的报道?
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曹轲认为,一篇好的稿子要有“节外生枝的闲笔”,不能“像一条鱼只剩下鱼刺,只剩下骨头,没有血肉了。”他强调说,真实的人与事充满矛盾与张力,媒体应呈现这种复杂性,“真正去还原,去把它画上一个圈,或者留一个新的开放式的空间。”
受访者先声药业副总裁、原国家药品审评中心资深主审张星一发言。
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曹轲发言。
“我们终于有机会向公众解释医药产品政策制定的原因和初衷。”受访者先声药业副总裁、原国家药品审评中心资深主审张星一感慨道。作为原研药报道的受访者,他坦言医药领域的专业壁垒较高,因此也较为封闭,而原点的解释性报道给予他们“发声的机会”,与公众深入交流的渠道,让这些专业议题得以破圈。
新京报社深度报道栏目“剥洋葱”主编王瑞锋发言。
《新闻记者》主编刘鹏指出,媒体应警惕追求流量却缺失5W要素、缺乏公共价值的“新黄色新闻”。他呼吁媒体行业共同反思“什么是新闻、如何做新闻、如何更专业地做新闻”等最根本的问题,“不要因为我们走得太远而忘记为什么出发,我们应该重新回到最本真的原点来”。
澎湃新闻副总编辑黄芳用“敏锐”和“朴实”概括原点报道的特质:“我们越来越迷恋讲故事,但年轻记者愿意啃硬骨头、触碰真问题的精神非常值得尊重。”她赞赏原点长期关注且敢于提出民生问题,通过多维度采访“不厌其烦”地拆解、解释问题。
“一个记者凭借职业触角捕捉到真正让自己心动的故事,往往是开启流量按钮的关键。”原点记者杨书源分享创作《一个外卖骑手摔倒在冬夜街头》这篇稿件,正是带着一种“轻微的兴奋感”开始。
总编辑丁波同样表示,在移动互联网喧嚣时代,独家深度的内容更为稀缺,解决问题的建设性方向尤为可贵。期待原点进一步守正创新,让更多读者通过深度报道抵达原点、抵达人心、抵达更好的彼岸。
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张敦福发言。
南方周末社会新闻部高级记者柴会群发言。
“仿制药仅仅是药效问题吗?不是,是医保政策、集采价格和各部门责任分摊。精神病人滞留仅仅是出院标准的问题吗?也不是,是中国法制和社会系统各方面角力的问题。”冯蕊认为,深度报道的价值在于揭示问题背后的系统性症结。尽管记者无法提供终极解答,但解释性报道仍能发挥“缝合”的作用——通过科学解释打破“中间的墙”,连接公众与政策制定者。
5月28日,正值解放日报创刊76周年、原点栏目荣获2025年上海市模范集体之际,解放日报举办了主题为“相信抵达的力量”的原点作品研讨会,十余位新闻传播、社会学、管理等领域的学界专家和知名媒体从业者齐聚一堂,通过三场主题讨论,共同探讨当流量焦虑成为行业常态,深度报道如何穿透喧嚣,抵达更广阔的社会大众,又如何以深度报道提升主流媒体的价值和影响力。
而她的报道关注的许多“真问题”恰恰始于这种模糊的“感觉”。冯蕊发现公众普遍对仿制药有很多疑问尚待解决——“原研药和仿制药真的差这么多,还是我的心理作用?”她就从这个疑问入手,采访了医生、患者、研发人员等各个方面的信源。最终,她在报道中呈现的信息增量只是“冰山一角”,而冰山下是记者通过长期跟踪、海量采访获得的“剩下的99%的素材”。原点记者朱雅文曾跟着电梯维保人员工作了整整两个月,才摸清楚电梯维保行业的运作逻辑,尝试解答电梯为何失控。
原点栏目的前身是2000年成立的解放日报机动部,2012年解放日报开辟特稿版。2016年,解放日报全面转型,原点栏目在上观新闻APP上线。上线后的近十年,原点栏目一共发表了1636篇报道。每一篇报道都如同一扇小窗,洞悉着变化万千的社会和跌宕起伏的人生,并力求推动现实问题一点一滴的改进。近日,集结30多篇报道的《原点——相信抵达的力量》一书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社出版。
“记者很难在报道中给出一个答案,但在追问的过程中,我至少能给读者一些抓在手里,感到很踏实的事实依据,提供一种抵抗信息焦虑情绪的对冲。”原点记者冯蕊说,自己在采写科学性、解释性报道时,和公众一样内心有许多困惑。
深度源自问题,终于共识
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张敦福也认为,“正态分布的尾部事件往往最具制度变革意义。就像外卖骑手摔倒的报道,正是对非常态事件的深挖。”上海理工大学管理学院教授赵欣补充道:“呈现问题的多面性是一种社会关怀的体现,提出问题本身就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。”
到达现场,有千钧之力
澎湃新闻副总编辑黄芳发言。
流量是一门玄学,但“对稿件立意一遍遍叩问,对独特采访细节一如既往地珍视,对复杂且共通人性持续地勘探和挖掘”是杨书源的答案,也是原点的答案。在跟随上官正义进行打拐行动期间,他因为曝光代孕机构,三番五次登上热搜,但杨书源专注于追问“一个小人物能在大的社会问题上发挥多大力量”这一问题,最终写成一篇出新的人物报道。
南方周末社会新闻部高级记者柴会群回忆自己与原点记者杨书源、王倩此前的一次碰面就是在新闻现场,他们一同蹲守在法院门前,“我感觉挺意外的,在我的印象当中名人堂注册,原点是解放日报的,他们是属于被安排座位的那种记者。”他笑言。